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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与吕嘉问之间问答说是闲聊,但颇有涉及日后国柄如何的意思?
对吕嘉问的提防和忌惮,以及取王安石代之的忧心,章越可谓是一目了然。
尽管自己再三表露自己并无此野心,怎奈旁人不信。
章越索性不解释了。
其实不仅是吕嘉问,王珪,元绛等恐怕也不会信。其他中书官员也不信。
章越可以从他人的目光里体会得出。这个体会一点证据也没有,但就是可以体得。
揣摩人心,相人,察言等官位高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很多人沉迷此道,其实没用,阅历够了就知道了。
看得出整个都堂中,反而是王安石于此不介意。对宰相之位出入其中,最后举重若轻唯有此公。
王珪道:“章大参,韩魏公升仙之前,有什么话?”
章越道:“他只说他是忠于朝廷,此心天日可鉴。”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章越说到这里停了话,看了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与韩琦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但至第二次当国这才有所转圜,韩琦去世后也上了挽联,为年少当初之事后悔。
看的出提到韩琦,王安石也是有所触动。
话说到此处,众人也就散了。
章越出了政事堂,政事堂又称都堂,作为中书而言,政事堂只是他一个办公场所。
宋朝相权极大,中书以下直属有制敕院,舍人院,审官东院,审官西院,吏部流内铨,三班院,起居院,礼仪院,群牧司,崇文院。
熙宁三年又设中书五房检正,近一步侵夺了礼,吏,户,刑这几项权力。
相权大增!宰相之尊为开国来的极点。
当然涉关相权,也看你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
王安石在位时,身为参政,但其他宰执根本无法制约他,同朝宰执被称作生老病死苦。
除了王安石一个人生气勃勃,其他四位宰执只有老病死苦四等安排。
后来吕惠卿在中书时,韩绛,王珪,冯京都被他架空了。王安石回朝后,吕惠卿马上就靠边站了。
章越离了政事堂回到本厅。
本厅又称为视事閤,也在中书门下,政事堂是几位宰执共同议事,发布政令的地方。这时候一般是三至五日宰执们聚政事堂一议事。
而本厅才具体到每一位宰执,关乎他手中真正权力。
一般官员至政事厅向宰执禀告差事后,这时候说得话都是冠冕堂皇的,一旁还有人记录在案的。
但官员到了宰执本厅禀事,这时候宰执会屏退左右与你单独说话,这才是真正戏肉所在。
不过仁宗皇帝一直认为此有妨碍公论,便下了一道圣旨不许官员至宰相本厅商议。
也就是说宰执视事只有去政事堂,在其他几位宰执监督下发布政令,绝不允许有绕开同僚私下讨论的空间。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若官员要办事想请托宰执怎么办,那就前一日先到宰执家里将事情说清楚,第二天再至政事堂说话。
历史上蔡京当宰相时,那才叫爽,自己在的地方就是政事堂几乎不必与其他宰相商量,甚至在府第里处分国事。
这权势连王安石最得官家信任时也是远远不如,难怪蔡京每次罢相都要抓住宋徽宗的龙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了。
另一个通过其他人递话。
检正中书五房不仅手握重权,而且还是宰相的心腹耳目。
官员不许至宰相本厅视事,但身为宰相属吏的他们却可以自由出入视事厅。
这也是为什么官家反对王安石要让京朝官而不是曹吏出任此职建议的缘故,权力极重则必须不杀礼,否则会生出名堂来。
这也是身为都检正吕嘉问反对蔡京出任此职的缘故,都检正在中书那的权力仅次于宰执。
吕嘉问就相当于秘书长或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章越在他下面安插一个人自己的心腹进来,令他如鲠在喉。
章越到本厅之后,先躺着歇息一会。
不久彭经义禀告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安焘求见。
章越睁开眼睛,孔目房在中书五房中地位最低,主司是中书文书往来之事。
作为孔目房检正的安焘,生得是仪表堂堂,堪称是美男子。
现在安焘拿着厚厚的文书来见过章越,都是必须他过目的文书。
安焘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章越看后道:“厚卿也是出身太学吧!”
安焘道:“如大参所言,以往师从安定先生,当年下官在太学得了病,多亏先生照拂,这才得以痊愈。”
章越笑道:“安定先生对我也是颇有教诲,可惜我入太学后不久,他便前往杭州了。你是嘉祐四年的进士,与章子厚,蔡持正同科是吗?”
安焘垂下头道:“是。其实下官在任大名府路机宜文字时,是欧阳文忠推举得授秘阁校理。”
官员要得馆职极难,必须经过馆试,而馆试必须有朝中大佬的举荐。当初欧阳修推举过安焘,章惇参加馆试,只是章惇运气不好被人拒之门外。
章越道:“听闻你与章子厚是布衣之交?”
安焘只好道:“诚如是也,未中进士前,下官便与章子厚交往。下官在太学与蔡持正也是相交默契。后来成了同年,下官与他们一直有往来。”
章越当即对安焘:“厚卿坐下说话!”
安焘闻言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下,章越道:“你是欧阳文忠举荐,又是蔡持正的好友,那么也不是外人。至于我与章子厚嘛,虽早已不相往来,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你不必担心与章子厚交往之事,与我有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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