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②⑦章-《怨气撞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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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年头上的时候,我游历到青海省德令哈市,德令哈你们知道不?在柴达木盆地北部,海子有首诗,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算了,你们这群文盲,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晓得。

    当时我在德令哈下面一个镇子里候车,那时候德令哈的新车站还没修,汽车站破烂的很,我和三四个等车的人在站口蹲着,里头有个老头,之前在德令哈劳改农场待过。

    知道青海的劳改农场不?这又是老一辈的事了,你们年轻人不晓得。我这么跟你说吧,青海这地方,又荒又偏,历来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五八年□□,被逮捕判刑和劳教的人激增,监狱、看守所人满为患,那时候下了个文,要在大西北广建劳教场所,单单青海省,三年内就有二十几万人从全国各地被送过来。其中不少劳教分子、□□啊,跟那些真正的犯人混合编组,同吃同住,青海这地方,高寒缺氧,这些城市里来的知识分子本来就适应不了,又要从事重体力劳动,大批人被饿死、冻死,虐待死的也有,正好又赶上□□,死人那更是大片大片的。

    上头交代的是背景,这事发生在过后几年的时间,岁末大寒,有一天,劳改农场里死了两人,不是饿死也不是冻死的,是叫人掐死的。一来那年头死人是常事,二来也没个摄像头啥的,警卫查了半天,查不出个究竟,想想关进来的都不是善茬,集体饿两天,训了一顿,也就不了了之了。

    给我讲这事的老头那时候才二十来岁,他姓郭,就叫他老郭吧。老郭对这事挺上心的,原因是他跟其中一个处的还不错,那人也大方,家里给寄了炒面,他还分老郭一口。老郭说当时他就觉得这事蹊跷,那人是个老实头,不可能给人惹事的,怎么就叫给掐死了呢?

    发现出事的时候快晚上了,尸体先搁场部的草棚子里,老郭争表现,自告奋勇去守着,场部的领导让他顺便给登记一下死者信息,整理死者遗物,这一折腾,叫他发现两件不对劲的事来,第一是好巧不巧,这死了的两人,出生的月份和日子都一样;二是这两人后颈子上,都叫人剥掉了一块皮。

    老郭当时挺害怕的,但是那年头你们也知道,不敢乱说话,后来埋尸的人来把尸体拉走了,让老郭回棚棚去,老郭心里有事,想在外头走走透透气,就绕了远路,这一绕,让他发现农场一老头躲在草垛子后头吃独食。

    那几年全国都缺粮,这些劳教劳改的人更是饿惨了,寻空就出去挖草根挖地衣,有些还偷偷宰了公家养的猪崽子羊崽子,吃的时候不敢叫人看见也舍不得分给别人,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来吃独食。

    那老头生了堆火,茶缸子搁火上头,好像在煮肉汤,味道倍儿香,要是别人的话老郭兴许腆着脸上去讨一口,一看是那老头,立马就绕开走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老头一身的脏病,搁着现在应该叫皮肤病,全身的皮发黑,血管都找不着,大片溃烂,淌黄水,那臭味,远远的都熏人,他的东西再好吃老郭也嫌弃,所以他不声不响就走了,那老头都不晓得他来过。

    走了有十来步的时候,听到那老头在后头怪叫,他回头瞅了一眼,看到那老头围着那茶缸子手舞足蹈的,跳一阵子就跪下来磕个头,嘴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念叨啥,老郭当时还吐了口唾沫,心说这老头有病,能吃上点东西都乐成这样。

    老郭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后来场部的领导提拔他去档案室打下手,有天上头决定把农场里的一部分犯人往格尔木调,犯人过来领介绍信开条子,这老头也在其中,大家见到他都惊着了,那年头病死的人多,都寻思着这老头一身脏病,年纪又大,保不准哪天就蹬腿了,谁知道没看医生没吃药的,他居然全好了!

    全好了你们能想象吗?那一身烂皮,跟换过似的,气色也好,笑呵呵的,问他怎么治的也不说,就说是自己命大。

    老郭给他开的介绍信,翻档案的时候看到他出生年月,我估摸着你们都想到了,跟死的那两人是同样的日子月份。老郭觉着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眼睁睁看着那老头乐走了,也不知哪去了,总之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老郭后来离开农场,去铁路上当扳道工,一晃眼几十年,这事一直是他心头一疙瘩,逢人就打听,有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一个说法。

    说是解放前,青海西陲有个不跟外界来往的独庄子,庄子里供巫医,治病都是邪法子。简单打个比方,你得皮肤病了,你就整个人,剥块皮吃了,病就好了;你得心脏病了,你弄颗人心来吃了,病也就好了,当然不是下肚就完了,中间有仪式有咒语,外人是搞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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