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宋先生被暗杀的事,你在纽约听过吗?”他问。 “嗯。” “他叫杨笃生,和宋先生谋划过起义。他是个天才,会自制炸弹,陈独秀、蔡元培都是跟着他学的造炸弹,”谭庆项笑,“他设局暗杀过慈溪和摄政王。曾有豪言——“非隆隆炸弹,不足以惊其入梦之游魂。非霍霍刀光,不足以刮其沁心之铜臭。’” 沈奚一瞬想到,那晚,傅侗文将她额头汗抹去时,说的那两个字:很多。 傅侗文也杀过很多人。 “他是天生的刽子手吗?并不是,他是个读书人。可家国受难,个人志向都要放下了,”谭庆项双手按在她肩上,“侗文说过,你有你济世救人的想法,所以他带你回国。我也有,可我做不到了。我很羡慕你,沈奚,你还能做你自己。” 她是很幸运。 谭庆项守着傅侗文,也是彻夜未眠,不再和她多话,将人交给她,拿了烟灰盘离开。 至于沈奚的事,傅侗文在今早的态度就很明确,还是那个有少爷脾气的男人,说定的事,从不准人争辩。他既不回头,他谭庆项也只能陪着走下去。 只能盼沈家的案子能和大清朝一起下了墓,永不见天日。 沈奚进了屋,壁灯开着,他人睡着了。 窗帘被吸到玻璃上,这里也开着窗。她想关窗,或是想挪个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守着他,都怕弄出动静来……最后只是将裙子提起来,人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地毯上有几本书,是他放的,他有把书放到地毯上的习惯。好像是怕摆在床头,会挡到光线。 沈奚无所事事,盯着身前的柜子。这木头颜色可真美。 “是柚木。”她头上方,有人说。 他醒了,头枕着手臂,瞧眼皮子底下的姑娘。壁灯光从头顶落下来。 他的脸在黑影里,她的脸也在暗处,两人中间隔着光,这让她想起在纽约遇到停电,婉风为情调点了一排蜡烛。一排小小的火焰,摇曳生姿。 “这船的室内,都比对着凡尔赛宫做的,很不错,是不是?” 沈奚可不想和他聊家具:“我吵醒你了?”她从地毯上起来,坐去床边。 傅侗文笑,不答。 沈奚看他目光是有倦意的,揣测他是懒得动,于是将棉被拉高了,给他盖多一些。棉被刚掩住他的肩,他人倒坐了起来:“三哥问你几句。” 他忽发谈兴,她也只能顺着点头:“好啊,你问。” “那天,在烟馆死的是你父亲的学生?” “是他害了我一家,我以为你知道。”虽两人从未就这桩事谈过,但他怎会不知情?或者这只是一个起头,他想问的还在后头? 傅侗文默了一会,问说:“若他没死,你会如何?会去寻仇?” 沈奚迟疑着。 不去寻仇能怎么办?古时候还有上京告御状,京城换了主人,还能告去哪里?想翻案都没机会,也没人会去处置他。这样的事,除了自己去给父母家人讨回公道,再没第二条出路。 她点点头。 “不怕杀人了?”他又问。 沈奚一霎眼前闪过了黑影子,是被她一刀刺中心脏的人—— 虽然最后致命一击是谭庆项所为,可她没法忘记那感觉。 “我不知道……可如果真是那样,也没别的出路,”她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可能是我爹娘太疼我了,他们在天上帮我把所有都做完了。我在纽约会想到,一定是他们让仇人死在我面前,让清朝灭亡了,都是他们在推波助澜,”她为自己的傻话笑起来,“你明白我说的吗?从里到外全干净了,没有不好的东西。” 只要去学如何救人,不用再去考虑杀人。 没等傅侗文说下去,她又笑:“不问了,行吗?” “好,”他答应着,“一个闲谈,that\'sall。” 除了专业上的讨论,不得不用英文交流,他和她之间从不说外文。猛地冒出这句,让她想起在纽约公寓,留学生们在一起夜夜的闲谈。仓促回来,她并不后悔,却还是遗憾,多给她几年,她也想读到博士,像谭医生和那个钱源。 随之而来的却是忧心,她没学历证明,该怎么去找工作? 沈奚这厢发愁着。 傅侗文却颇有闲心,去摸她头发上的银色的小发夹,看着都旧了。太简朴,倒像他一直苛刻着她的生活费:“送你个新的。” 又是送。沈奚笑:“你像我二哥,凶了再塞颗糖。这种当我才不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傅侗文略略停了会,说:“是吗?以后都不会凶你。” 她才不会信,亲兄妹还吵架呢。 傅侗文拉起她的手,下床,去洗手间:“来。” 沈奚被他带进去,他拧开水龙头给浴缸里灌水。是要洗澡?沈奚不确信地望向他。 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他将深红的四脚木凳子放到浴缸边上,又去找洗头发的香皂来。沈奚脸腾地红了,摆手:“不行……”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