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李广的栽赃手段并不高明。 但栽赃的关键不在于手段高明与否,只在于是否有效。 别管哪朝哪代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谋反之事。 皇帝称孤道寡,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很难毫无保留的完全相信一个人。 御苑的混乱,让弘治帝陷入了恐惧和疑惑。 他仿佛体会到了未登基前,处处防着别人对他下黑手的感觉。 弘治帝狐疑的打量着兴王。 他的心中疑虑重重:老四会谋反嘛?他是朕最亲近的兄弟。 不对!无情最是帝王家。跟统御九州万方的权力相比,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君不闻沙丘宫变,子杀父? 君不闻玄武门之变,弟杀兄?儿囚父? 即便是本朝,还有叔侄反目,兄弟阋墙的惨剧。 在冰冷的权力面前,亲情一文不值。 成化二十二年,老四差点取代了朕。那时他还年少,不晓事,怪不得他。 但他如今已经成年。他会不会懊恼当初没在储位之争中胜出? 弘治帝又看向了常风:常风会做老四的帮凶嘛? 如果在弘治八年之前,他肯定不会。他是朕身边的第一宠臣,总掌卫权。朕对他极尽恩荣。 弘治八年之前,他绝没有参与谋反,扶立新君的动机。 可是弘治八年之后,朕几乎将他闲置。卫权也被朕给了牟斌。 从锦衣卫大掌柜,到锦衣卫一闲人。这样的落差,他能没怨气嘛? 弘治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真的是内外勾结,起兵谋反! 想到此,弘治帝倒吸一口凉气。 不多时,石文忠和张永被带到了弘治帝的面前。 弘治帝问:“你们为何要带奋武营骑兵来御苑?” 石文忠是个武将,说好听的叫直来直去,说不好听的叫神经大条。 慌乱之下,他竟说:“常同知派了一名大汉将军,说御苑出现了鞑靼骑兵。鞑靼人杀了皇上您。” “常同知和兴王写了调兵令,命我们带奋武营来保护太子。” 弘治帝龙颜大怒:“放屁!朕活的好好的。什么时候被鞑靼人杀了?” 李广在一旁添油加醋:“皇上,事情已经明了!兴王、常风勾结石文义、张永谋反!私自调兵图谋不轨!” “他们竟然还敢诅咒皇上短寿!编造皇上驾崩的谣言!” “这真是耸人听闻!欺天啦!” 李广直接抢了弘治帝的口头禅。 常风听了石文忠所说,吓得脸都白了。他连忙跪倒申辩:“皇上,臣从未派人去找石都督。更未写过什么调兵令。” 张永是个聪明人。 所谓的聪明人和笨人,区别在于对于一件事的反应时间长短不同。 同一件事,可能聪明人一瞬间就能反应过来。 笨人则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反应过来。 张永立马反应过来:“那个受伤的大汉将军,极有可能是被居心叵测的人指使。” “皇上,贱奴和石都督是被蒙骗了。救主心切,这才带兵来御苑。” 弘治帝吩咐石文忠:“把你所说的调兵手令拿给朕看。” 石文忠奉上了手令。 弘治帝看后自言:“的确是四弟的随身小玺,签字也是常风的笔迹。” 御苑不是公堂。混乱的状况下,弘治帝没有在此地断案。 他条理清晰的下达着命令:“命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刘大夏、司礼监掌印萧敬调五城兵马司人马,护送朕回宫。” “命奋武营兵马立即返回驻地。” “命锦衣卫大汉将军放下刀枪。” “将兴王、常风、石文义、张永先行看管起来!” 五城兵马司是整个京师战力最为低下的一支武装力量。 兵马司虽带“兵马”二字,却与军队关系不大。属巡城御史督管的治安衙门。 弘治帝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发生了兵变,又有哪些京营驻军卷入了兵变。 稳妥起见,他只能让兵马司的人马前来护送他回皇宫。 至于老四、常风等人,别管是不是真的图谋不轨。先控制起来再说。 不愧是明君,慌乱之下他的思路很清晰。 兴王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十分委屈:“皇兄,臣弟从未” 弘治帝摆摆手:“先不要说了。朕不会冤枉自己的亲兄弟。御苑之事,日后朕自会查清。” 转头弘治帝又吩咐李广:“你让下面人照顾好兴王。” 常风已经咂摸过味儿来了。胡言乱语的大汉将军,伪造的调兵手令看来有人在故意栽赃兴王和我! 一个时辰之后,马文升、刘大夏、萧敬率领兵马司三千兵丁,将弘治帝护送回了皇宫。 弘治帝回宫后,下了一系列旨意。 第一道旨意:暂时将大汉将军全部调离皇宫,返回锦衣卫。皇宫卫戍由五城兵马司、各部亲兵、应天府衙役负责。 他不知道常风是否真的意图谋反。若常风谋反,皇宫的大汉将军全是他的旧部那就不妙了。 第二道旨意:关闭九门,京城戒严。 第三道旨意:严令京郊及塘沽全部驻军,不得擅离本营半步。有违令者,以谋反论处。 第四道旨意:将兴王、常风、石文忠、张永暂押宫中软禁。 弘治帝不敢把这四个人关到锦衣卫诏狱。诏狱亦是常风的地盘。 第五道旨意:由李广暂代东厂督公,监管锦衣卫。钱能、牟斌、钱宁、石文义等人,暂停职权。 暂停职权的这些人,都跟常风关系匪浅。 弘治帝的这五道旨意,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不管是否真的发生了“兵变”,先稳定住京城局势。 谋反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帝王的通例。 常风被关进了永寿宫一间空房内。 他焦躁的来回踱步。 自成化二十二年秋夜的栽赃信事件开始,他办的每一件差事,经历的每一桩官场争斗、宫廷阴谋,主动权都在他自己手中。 可这一回,他成了阶下之囚,无法自证清白。能做的只有等待! “清者自清”四个字,绝不适用于朝堂。 陕西的王恕去年曾跟他通过一封信。 信中王恕告诫了常风三句话。 第一句话:不要低估文官的无耻。 第二句话:不要低估百姓的愚昧。 第三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不要低估朝堂的残酷。 栽赃他和兴王“兵变”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常风抬头凝视着头顶的房梁。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焦躁无用。 常风冷静下来后,开始分析这场“兵变”。 栽赃之人,要么目标是兴王,要么目标是我。 兴王是出了名的闲散藩王,在安陆州尽享安逸。 他得罪别人,被人假造兵变栽赃的可能性很低。 幕后黑手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我常风! 兴王在这场兵变栽赃中,只是一个工具人。只有兴王卷了进来,我常风“兵变”才有合理性。 常风此刻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李广! 且说半日之后。乾清宫。 弘治帝的五道旨意得到了执行。京城局势已经尽在弘治帝掌控。 他立即召集内阁三阁老、六部尚书、司礼监萧、李议事。 弘治帝向众人说明了状况。 众人皆吃惊不已。 按理说,常风是李东阳、谢迁的恩人。弘治八年,若不是常风为他们洗脱冤屈,他们别说入阁了,仕途都会戛然而止。 可如今常风背上了“勾结藩王,调兵谋反”的罪名,李、谢却不帮常风说一句话! 这是兵变谋反啊!还牵扯到皇上的亲弟弟。我们老哥俩绝对不能卷进去。 次辅刘健本就跟常风交往不多。亦没有替常风说话。 大殿内的九名文官中,只有马文升一人为常风作保:“禀皇上。兴王是否图谋不轨,臣不知其中隐情,不敢妄下断言。” “但说常风谋反。臣一百个不信。常风对皇上、对朝廷忠心可鉴!” “臣愿拿全家人头为常风作保!” 老马还是仗义的。他虽是文官身份,却是武将性子。 弘治帝没有开口表态。 李广阴声阴气的说:“呵,马老部堂不要随便作保。兴王与常风勾结谋反,是证据确凿的事!” “有调兵令和石文忠、张永的口供为证!” “您若保他,则全家上下的人头断然不保!” 李广认为自己已经赢得了胜利。 在他制造的这场混乱里,他成为了东厂的署理提督。厂卫已经归了他。 谋反案,肯定是要由厂卫去查的。 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让这场“兵变”变成板上钉钉的铁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广甚至做好了打算,大行株连、瓜蔓抄。在办案的过程中,扳倒自己想扳倒的所有人。 就在此时,司礼监掌印萧敬开口了。 萧敬是个厚道人。他道:“李公公,事情还没查,不要先入为主,给兴王和常风扣上谋反的帽子。” 转头,萧敬又建议弘治帝:“皇上,老奴认为,应该立即彻查此事。关键是,派谁去查。” 李广道:“涉及谋反,自然应该由厂卫去查。” 如今李广是厂卫的东家。他说由厂卫查,等于说:让俺李广去查。 萧敬心知肚明,若由李广牵头去查常风、兴王。则常风、兴王十死无生。 萧敬老谋深算,他道:“常风在厂卫树大根深。让厂卫单独查他,不等于自己查自己嘛?” 李广语塞:“这”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