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平定战役-《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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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六月,因为野心勃勃、觊觎晋国霸权的齐顷公在楚国的背后支持下,出兵攻伐晋国的盟友鲁、卫两国,所以晋中军将兼执政大夫郤克说动了晋国国君晋景公出兵伐齐;在晋景公的同意下,郤克亲自担任伐齐主帅,率领着八百辆兵车的庞大军阵,在鲁国、卫国、白狄军队的配合下,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齐国墓前驻军的鲁国巢丘,准备和齐军进行野外会战。

    得知晋国发动了八百辆兵车的庞大军队前来援救鲁、卫两国后,还在攻打鲁国巢丘的齐顷公心慌无比,于是马上命齐军从鲁国撤退;可郤克并不肯罢休,带着联军紧追不舍,追到了齐顷公暂时驻兵的卫国莘地(山东莘县)。齐顷公又退兵至靡笄山(山东济南千佛山)下,但郤克再次率军尾追而至。

    被郤克几次率军尾追后,在靡笄山下驻军的齐顷公恼怒不已,肚子里憋着的怨气无处释放,也想要和晋军好好地对战一番,看看齐、晋两代诸侯霸主之间的较量究竟谁胜谁负。

    因此,齐顷公遣使者前往晋国联军的大营,向联军主帅郤克送交了以齐顷公的名义发出的挑战书;而对齐顷公发来的挑战书,郤克也是求之不得,便痛快地回复了齐国使者,接受齐军的挑战。而齐国使者返回齐军大营、并将郤克接受挑战的回复报给齐顷公后,齐顷公恼羞成怒,再次遣使去联军军营,补充回复——明天两军也一定要在战场上相见!

    就在齐顷公派出的使者第二次出使联军军营时,齐国大夫高固在齐顷公的默许和唆使下,既没有驾车,也没带助手,就一个人前去偷袭联军的军营。

    高固趁联军守卫不备,突然冲进大营中,然后捡拾起地上的石块砸伤了营中的很多联军士卒,并出乎意料地生擒了一名受伤的晋军士兵,夺取了联军的一辆兵车,这才得意洋洋地带着俘虏、驾着兵车,顺利返回了齐军大营。回营后的高固还向其他齐军士卒们炫耀,让想要当勇士的人来他这里买他多余的勇气。

    而高固一个人能轻易地突破联军防卫、杀入联军大营并取得一定的战果,都是联军主帅郤克在战前故意向齐军示弱、以麻痹齐国君臣警惕心的原因;就连高固逞了这一把英雄的行为,也在郤克的计划之中。

    高固刚刚返回齐军大营后,早有准备的郤克便命联军立即转移阵地,将大营从靡笄山下移往鞌地(今济南长清区马山镇)驻扎,准备在此以逸待劳,等候骄横自大的齐顷公接下来的进攻。

    而得知联军在高固的‘单人挑营’下主动退却的消息后,骄横的齐顷公果然认为这是联军军心不稳、不敢轻易和齐军接战的表现;因此,齐顷公更加坚定了要和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在战场上一决雌雄、从而夺取晋国霸主地位的意愿。

    因此,得知晋军‘胆怯退却’的齐顷公马上命令在靡笄山下扎营的齐军放弃休息,全军连夜追击联军,一定要赶上并将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消灭在‘慌乱撤退’的过程中。

    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六月十七清晨,经过了一整夜的急行军后,齐顷公终于率军追上了在鞌地扎营的晋、鲁、卫、狄联军;当天色微明时,对峙的两军已经在鞌地排列好了整齐的军阵,即将展开空前激烈的野外大会战。

    为了激励各自军队的士气,参战双方的主将——晋中军将郤克和齐国国君齐顷公都亲自披挂上阵,以为自家军队的表率。当时,郤克的座车车御(驾驶员)是解张,车右(副手兼保镖)是郑丘缓;而齐顷公的座车车御是邴夏,逄丑父则为国君车右。

    在开战之前,豪情万丈、信心十足的齐顷公特地向齐军士卒们发布了临战前的宣言,以此激励全军奋勇作战:

    “寡人率二三子,姑翦灭此而朝食!”(后世成语——‘灭此朝食’的出处)。

    然后,没等战马披上全部的铠甲,急不可耐的齐顷公就率先驾车出击,带头发动了对当面晋国联军的进攻。

    眼见齐顷公已经率兵来攻,身为联军主帅的郤克也不甘示弱,立即率联军主力出营迎战齐军;两军快速接近并接战之后,战斗进行得非常的激烈,鞌地四周都是往来驰骋冲锋的兵车,和殊死搏杀的双方军队。

    激战之中,身为联军最高统帅的郤克因为一直冲在作战的第一线,所以很快就受了伤,齐军的箭矢射中了他的肩部,伤口的鲜血一直流到了郤克的脚面上。

    受伤之后,郤克一边坚持着擂动兵车上的军鼓,继续指挥联军战斗,一边悄悄地向自己的车御解张低声呼唤,说:

    “我中箭受伤了!”

    而解张听见主帅的呼唤后,却头也不回地继续驾车猛冲,还斩钉截铁地回复郤克说:

    “刚才两军一交战,我就被对方的箭给射穿了手肘,鲜血都染红了车轮;可是我怕您得知此事后分心,于是偷偷地折断了箭杆、继续驾车作战,而不敢对您说我受了伤;为了我军的胜利,您还是忍耐一下,继续作战,直到胜利!”

    同在兵车上的郤克的车右郑丘缓也鼓励主帅说:

    “战斗中,只要遇到危险的地方,我都主动下车、推着兵车行走,而不避敌军的箭矢,为的就是快一点脱离险境,这些事情您都知道的;现在战事正是紧急的时候,希望您忍住伤痛、不要懈怠,继续指挥我们作战!”

    受到了二人的积极鼓励和事迹感染后,郤克感慨万分,于是咬牙坚持,继续击鼓挥旗,指挥着军队向齐军发动猛攻。

    可此时郤克身上的伤痛确实是难于坚持同时擂鼓和挥旗了,于是他的车御解张将战马的缰绳捆在了自己的左手上,而用右手接过郤克的鼓锤,代替郤克擂鼓;解张还继续鼓励郤克说:

    “现在,全军可都在看着您呐,我们这辆车的旗帜和鼓声,就是全军进退的标志;只要车上还有一人在,就可以成就大事!”

    郤克身为晋国的现任中军将和郤氏的家主,从小就久历战阵、经验丰富,当然知道此战胜负的关键所在;于是,郤克拼命地咬牙坚持,用力挥舞着代表中军指挥的旗帜,和解张所擂响的鼓声相配合,指挥全军向齐军发起猛攻。

    虽然郤克、解张、郑丘缓三人配合默契,奋力作战,并以车上的旌旗和军鼓指挥全军向齐军持续进攻,但因为解张此时是单手持辔,无法完全控制战车的行进方向,所以就导致拉车的驷马失去了缰绳的管束,开始肆意狂奔起来,直接带着郤克三人就冲向了齐军的主阵;一时间,郤克有陷入齐军的重围,被齐军围攻后阵亡、或者力竭被俘的危险。

    关键时刻,在郤克后方的晋军士卒们看见了主将身先士卒、挥舞着旗帜带头发起对齐军决死冲锋的这么慷慨激昂的一幕(郤克:惭愧惭愧,虽然我是不怕死,但这次真不是主动向齐军主阵发动决死冲锋的);于是,受到郤克带头冲锋激励的晋军士卒们也纷纷向郤克的座车靠拢,跟着郤克的兵车奋勇冲击齐军的主阵。

    就这样,在阴差阳错之下,齐军的防线被联军一举突破,并导致全线阵型的崩溃,齐军的兵车四散奔逃,再无法组织起对联军的有效反击。

    身处大阵之中的齐顷公眼见联军已经突破了己方的军阵,为了挽回局势,于是急忙驾车亲自前去收拢军队,预备就地反击;可齐军的败局已定,齐顷公再三下达就地抵抗的命令也无济于事,根本制止不住军队溃败;齐顷公只能身不由己地被败军裹挟着向后方仓惶撤退。

    当齐顷公随败军退到了华不注山(今济南华山地质公园)附近的时候,恰好迎头遇上了随郤克冲击齐军军阵的晋军司马韩厥。而韩厥率带着部分军队一路追击齐军而来,追到了华不注山后,无意中远远望见前方败退中的齐军兵车上,居然插有代表齐侯国君身份的旗帜;大喜过望之下,韩厥紧追而来,想要在战场上活捉齐侯。

    见晋军的追兵已至,而自己身边的护卫兵车寥寥无几,齐顷公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命车御邴夏驱车逃避,想要摆脱晋军的追赶;但韩厥穷追不舍,一直跟在齐顷公座车后面,双方围绕着华不注山的山脚追逐了三圈;齐顷公惶恐不已,拼命逃窜,但怎么也甩不掉韩厥的奋力追击。

    就在昨日开战之前,韩厥曾在梦中梦见了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韩子舆前来探望自己,还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说:

    “明日开战后,你一定要避开兵车的左右两侧位置,站在中间,以躲避危险境地。”

    因此,韩厥在第二天的作战中,将自己原本车左的位置改为亲自居中驾驭战车,与齐军作战。

    就在华不注山下的这场激烈的追逐战中,眼见摆脱不了晋军兵车的追击,齐顷公的车御邴夏情急之下对齐顷公说:

    “君上您赶快下令,命副车上的侍从们用箭去射那个追赶在最前的晋军兵车上中间的人(指韩厥),那是个君子(这里的‘君子’不光是指‘品德高尚的人’,还有‘在作战中地位等级很高的贵族’的意思;邴夏要齐顷公命人用箭去射韩厥,就是想要射中韩厥而使晋军的追兵失去了指挥者,不能继续追击;邴夏和齐顷公此时不知道,这个追击的晋军将领就是晋军的司马韩厥)。”

    齐顷公虽然性格轻狂骄横、目中无人,但终归是大国的国君,该有的贵族风度和君子(高级贵族)气度还是有的;于是,齐顷公没有命令护卫的侍从们去射韩厥,还斥责邴夏说:

    “你明知道追击的晋军将领是君子,还让寡人下令用箭去射他,不是陷寡人于不义么?这也不符作战时的礼仪和道义!”

    虽然齐顷公没有命侍从们去射韩厥(追击在最前面的晋军兵车上中间驾车的那个人),但他又不是宋襄公那样的迂腐死脑筋,生死关头选择如何,心中自然有数——寡人只是说不射‘君子’,并没有说不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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